何伟昌
我和周生同长在一个山村,从小放牧打柴,形影相随,情同手足。后来,我们同在广东的一家鞋厂上班,他荣升为经理,我是流水线上的普工;再后来,我做了鞋厂的生产主管,他另起灶炉开了工厂。创业艰辛困难多,我曾对他没少提供支持和帮助。工厂招不到员工我帮他拉去熟手工,工厂没有订单生产,我帮忙接单给他加工,在他资金最困难的时候,我甚至领了工资只留下零花钱全都送去借给了他,他在朋友兄弟的支持帮助下把工厂做了起来。此后,每次打电话,他没说几句就匆匆挂了,如此联系就少了。只是听说他的工厂初具规模,生意红红火火的。
2008年的金融风暴吞没了我所在的鞋业公司。我失业了,迫于生计给周生电话联系工作时,他笑着说:“呵呵,我这小厂怎能请得起你这大主管?如果不嫌工资低就来吧。”
在“咣啷咣啷”的裁断机器声中,除了开生产订单给供货商订底材、电话催货在办公室待上一会,我一直都在现场忙于点数备料外发。十来天下来,我工作得心应手,游刃有余。他对我的工作还算满意,我每天小心翼翼做好分内的事,把该做的事都提前做好了准备。
月末,出粮啦。发完工资公休一天,厂里却弥漫着一股阴森黑暗的气氛。员工聚在宿舍骂开了:“周扒皮心比蛇蝎还毒,工资七扣八除的,这样通宵达旦加班这么累,这点工资还干个毛呀。”“唉,我们干半年多了一直都是这样。产量低了工资就加点,产量高了就降下来。如能找上好厂谁还愿意呆在这偏僻的鬼地方。”工友的话如一锅炸开的米粥沸腾开了……
次日早上,几个员工没上班,收拾完简单的行李自行离开了。我匆匆去找周生,竟忘了敲门就闯进了办公室。“我都说几次了,先敲门再进来,你怎么就忘了呢?说,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周生满脸怨气,很不高兴。我把员工自离的事告诉他。“他们不要工资走人,难道还要用绳子去捆住他们的手脚吗?我就不信拿他们的工资买不到人……”周生眉飞色舞说得洋洋得意。应该说这几个员工的离去,他又省下了上万的工资支出,白赚一笔钱。这几年来,单是员工自动离厂的工资,他省下的钱就有数十万元。
这样的争执出现了几次,我知道我得离开了。那天,我要参加喜宴,周生不在,我向老板娘请假去了。等我一回来,周生如疯狗一样在办公室咆哮:“这么赶货你跑出去喝酒,这算什么?我这厂没那么自由随便,要干就干,不想干就滚!”他终于对我下了逐客令,露出原本凶恶的面目。“不干就不干,我走人!”我理直气壮地回敬他。“哼,现在不是月底,你的工资正常发,现在一分钱也不给你。”周生知道我没发工资没有钱走不到哪去。其实,我原来的同事帮我找好了几份工,只是念在周生是同乡兄弟的分上,我一直没答应去。既然他做得这么绝情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我和他说好工资让阿林代领。当晚,我打电话让朋友开车来把我接走了。
窗外,雨下得很大,迷蒙一片,车灯射向前方的亮光在黑夜中很微弱,朋友的车顺着那一丝微光缓缓前行。不知是雨珠滴在脸上还是流下的泪水,我竟有些说不清了,但总有一股自信坚强的力量在我的内心不断升华强大。我的心被这场大雨淋湿了,周生的影子越来越模糊,化成小点消失在我的视野里。一转身,多年兄弟成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