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子曰(媒体人)
在写这篇文字的开始,我删除了一段又一段的文字。我在旧金山的百年酒店,想写写发生在硅谷的科技新贵的故事,我在新加坡的候机厅,想写写残留在南洋的传奇大亨,我在京都的茶室,想写写手工艺人的碎碎念……却怎么都觉不对,回过头来,发觉还是写长沙最合适。
也许你已经在长沙生活很多年,你对长沙的每一家粉店都了如指掌。也许你刚结束考试,准备在长沙开始为期四年的学子生涯,你对长沙的每一寸角落都充满好奇。又也许你和我一样,已经离开长沙却时时想要回来,回到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的故乡。
天气好的时候,你有没有逛过长沙的书店?河西的大学城里藏着好几家小书局,有的是二手书,常常翻到老先生的标注,或者作者赠书的眷言,令人怀念从前岁月的朴实无华与真情相待;有的是专门卖音乐或美术类,能找到许多市面上难见到的乐谱和画册,每次去都能泡上大半天;当然更多是卖考卷和复习资料,但我真希望那些学生们能快点考完拥抱这个其实比分数丰富得多的世界。而除了大学城之外,我最常去的还是那家爱民巷的麓之风书店。记得我第一次找到那里时,还感叹这么好的书店藏在如此隐秘的地方,巷子里都是破旧的小楼房和电线杆,如今三四年之后全粉刷一新变成了咖啡馆和会所,我还是会每次都买许多本小说和散文,然后抱着它们去喂猫,我觉得那里是让我心安又豁然开朗的所在。
而河东呢?定王台理所应当是最集中的地方。从前我会先逛楼上的杂货铺,给自己买上一堆便宜又好玩的礼物,然后回到四方坪,把租来的房子布置得花花绿绿。说到杂货铺,其实我小时候的心愿就是开个杂货铺,每次雨天,四五岁的我就会在自己的小床上用蚊帐搭个小空间,然后把娃娃一字摆开,自己一人分饰多角,给小兔子小熊猫配音,假装它们是来我的杂货铺买雨伞和巧克力的顾客。总之,大家都说想开个咖啡馆,我呢,就想开个可以卖矿泉水也可以卖五线谱的杂货店。
逛完杂货店,我就开始下楼逛各种书店。当年我最喜爱的一家是麓之风的河东分店,第二喜好的就是一家在拐角的小书屋,那家总有一些台版书,尤其是台湾汉声的乡土系列,将一些日益消逝的中国传统美好收集起来,除了书籍还出品一些剪纸,泥塑,笔记本等等,好玩极了。谁知没两年,这家店就关闭了,前不久还传来它的老板、同时还经营着一家茶馆的文化爱好者悄然去世,令人惋惜。
走出定王台,随意迈入一家特别特别小的旧书店,叫述古人文,主理人是一位爱写古诗、总是叼着一截短烟的长发欧巴。这家店其实对我来说意义非凡,因为在这里我认识了好几位好朋友,从而形成了一个略有情怀的小圈子,极大程度地改善了我在长沙的文化生活及对长沙的印象。述古的老板对书十分执迷且极有眼光,对于书友来说他很重要,因为他和出版社的互动保证了我们可以极低的价格拿到极好的书。年少的我就在这家不足十平方米的窄窄空间里,认识了全世界的梦幻想象及学术光芒,从而不再轻易被生活磨灭。如果你热爱,那么菜叶也能在文学的熏陶下变成翡翠。
我爱长沙吗?我常常想着逃离它,逃离它的堵车与烟火味,逃离它的辣椒油与大热天,但我似乎又无法逃离,那些小书店,那些温情脉脉的小巷和电线杆。但愿你能代替我,多多光顾那些迷人的好天气和小书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