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双利
月光下悄悄凝结而成的露珠,圆润、清澈,一颗颗镶嵌在粘着泥土的青草上。
清晨的风儿轻轻吹抚着草丛,晶莹剔透的露珠沿着修长的草叶,悄没声息地滑落,温润了干涸的褐色泥土。母亲穿着她的那双黑色的雨靴,小心翼翼地踏过湿漉漉的草地,去后山拾野菌。
屋后的山林,一到夏天,绿色的,深褐色的,浅灰色的野菌,一丛丛,一簇簇,挤破坚硬的泥土,拱出圆圆的,似雨伞的小脑袋来,在树丛里,在落叶堆里,抑或是躲藏在葱葱茏茏的铁线蕨里,吮吸着清冽甘甜的露水,似婴儿般,偷偷地疯长着。
晨曦初露微芒,母亲一手握着镰刀,一手提着铁桶,俯身在树丛间寻找着野菌的身影。弯弯的镰刀,拨开那些被疾风吹落的残枝败叶后,露出了一堆堆的野菌,还有些未长大的小菌子,撑着细长的菌把,沿着落叶堆零零散散地长着。母亲弯腰蹲下,用手轻轻将菌把拾起,拭去泥土后,把一棵棵野菌轻轻地放铁桶。而后,抓了几把落叶,重新覆盖上那些菌芽儿,让它们继续躲在落叶底下,渐渐地长大,只需等上两三日,就可以窥见它们变得挺拔,饱满许多了。
这时,我也会早早地醒来,拿起扫帚,清扫着屋前的坪地,习习凉风,吹得屋前竹林里的竹叶沙沙作响,似一首儿时吟唱过的歌谣,在我的耳边唱了又唱。
站在屋后长满青草的小路上,踮起脚尖,朝着后山的方向,年少的我找寻着母亲的身影。
不一会儿,提着一桶野菌的母亲沿着小路走进了家。母亲的发丝里落满一些从树上掉下的针叶、灰烬,手臂上一道道被树枝划过的印痕,暗红暗红的,似一道道杠。裤脚也被露水染湿了一大片,走起路来一甩一甩的。我想接过母亲手里的镰刀和铁桶,但母亲不肯。
母亲经常腿痛,我催促她赶快去换掉湿裤子,担心那身湿裤子会让她的腿痛变得越发严重。可母亲却像没事儿一样,只是拍打了几下身上的灰尘,进屋子里去了。我便将野菌倒在刚刚扫干净的坪地上,一棵挨着一棵,摆弄着野菌。阳光悄然地从天边倾泻而下,一束束照耀在屋檐上,竹林里,坪地上,清晨的模样一点点明亮起来了。早起的鸟儿停落在树梢叫唤不已,不一会儿,长得饱满,鲜嫩无比的一棵棵野菌,齐刷刷地卧满坪地,野菌的清香,一遍又一遍地直往心坎里钻。
太阳下晒了好些天的菌子,变得又脆又硬,香味也越来越浓厚。傍晚时分,围着灶台的母亲,将清水浸泡过的野菌洗净,用手撕成小块,在烧得红红的锅里不停地翻炒着。入夜,一家人围桌而坐,那一碗青椒炒野菌,清香扑鼻,特别爽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