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兵

　　邵火焰

　　老胡关掉客厅里的电视，刚准备回卧室睡觉时，门铃响了。

　　老胡向门口走去。透过猫眼，老胡看到门外站着的是一个平头小青年，老胡半天没认出来是谁。门铃再次响起，老胡问：“谁呀?”门外回答：“胡叔叔，是我，杨国新的儿子杨进峰呀。”

　　听到杨国新三个字，老胡的心头一热。杨国新可是他在部队当兵时最铁的战友。老胡打开了门。

　　杨进峰一脸的疲惫。进门就长吁了一口气。老胡倒了一杯水递给他，他一口气喝干了。老胡微笑着说：“孩子，你怎么来了?”杨进峰哭丧着脸说：“胡叔叔，救救我，我犯案了!”老胡一惊，笑一下僵在了脸上，忙问：“你怎么了，孩子?犯什么案了?”

　　杨进峰不敢看老胡的眼睛，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声说：“我杀人了。要在你这里躲上一段时间，然后找个机会偷渡出国。我不想坐牢。”

　　老胡感觉到心一凉，一下愣在那儿，脑子里半天一片空白。这可是老战友宠爱的唯一的儿子呀。杨进峰见老胡没有说话，马上跪在了地上，带着哭腔说：“叔叔你一定要帮我，一定要帮我!”老胡这才缓过神来，一把拉起杨进峰说：“孩子，别急，先跟叔叔说说怎么回事?”

　　杨进峰说：“我的一个同学，跟我关系很好，他在外面受了别人的欺负，就想找人教训一下那人，于是就叫上了我等几个人。在打架的过程中，我推了那人一把，没想到那人倒下时，后脑勺正好撞到了台阶上，在送往医院的途中死亡了。我害怕，就逃到了你这里来了。”

　　老胡牵着杨进峰的手到沙发上坐了下来，说：“你爸爸妈妈知道这件事吗?”

　　“他们只知道我杀人后逃跑了，但不知道我逃到你这里来了。”

　　老胡拿起茶几上的烟，点上了，吸了几口后，说：“好了，孩子，我现在去给你弄点吃的。你先在我这里住下。你婶到女儿家去了，这段时间家中就我们爷俩。”杨进峰紧绷的神经这才松弛下来。

　　安顿好杨进峰吃完饭，洗嗽完毕，睡下后，老胡一个人又到客厅里打开了电视。他虽然眼睛盯在屏幕上，但播放的是什么节目，他一点也不知道。一向很有主见的他，突然一下没有主见了。老胡在一遍遍问自己：怎么办?是将老战友的儿子藏匿在家中然后协助他偷渡，还是报警让警察将他带走?

　　想到老战友，老胡的心又热了起来。老胡和杨国新在军营里一起度过了三年的美好时光，他俩亲如兄弟，还是同一天在部队入党的。杨国新还救过老胡的命呢。有一次，在野外执行任务，老胡一不小心掉进了一个深水塘里，老胡是个旱鸭子，不会游泳。杨国新听到了呼救声，冲了过去，毫不犹豫地跳下水，把老胡救上了岸来。在复员回家的前夜，他俩约定三年聚会一次，这一次你上南方我家，下一次我上北方你家。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20多年了。最近的一次聚会是在杨国新家，那时杨进峰刚上高中，老胡还鼓励他好好学习，三年后考上一所好大学。这孩子现在快要参加高考了吧，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如果报警把孩子抓去了，岂不是在挖老战友的心头肉吗?怎么对得起老战友呢?

　　老胡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眉头紧锁。老胡突然想到：假如是自己的儿子做了这样的事，我会怎么做呢?

　　一个老兵老党员的良心告诉他，不能知法犯法，若是自己的儿子，决不包庇，一定要让他去自首。

　　老胡突然感到眼睛一亮，对了，为什么不劝孩子去自首呢?

　　老胡决定先给老战友打个电话，再作决定。老胡关了电视，开门走了出去，拨通了老战友的电话。当杨国新知道儿子在老战友这里的时候，竟然很兴奋地说：“老战友啊，怎么办，你还用问我吗?你忘了我们老兵的身份吗?……我马上连夜坐飞机赶过去，我们一起劝他自首!”

　　老胡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