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

　　宋钢

　　狱警送他出了监狱大门。

　　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听着公路两旁树上鸟儿“啾啾”悦耳的欢鸣，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鼓起腮帮子，将肺叶里的空气缓缓呼出。

　　其实，监狱里也有湛蓝的天空，也有树上鸟儿们的欢叫，可感觉犹如天地之间，就是不一样。

　　看了一下公共汽车站牌，他挤上了公交车。

　　忽然，有人推了他一把，挤在了一旁挺时髦女子身上，女高音：“挤什么!挤什么!耍流氓啊!”

　　他右手提着包袱，左手急忙扶着头顶上的横杆。

　　“啊，对不起，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一脸无辜地说。

　　忽然，背后一个年轻的男人揪住他的衣领：“妈的找死啊!占女人的便宜!”

　　他一惊，手中的包袱被挤掉。低头弯腰拾捡，脸部被一条腿顶了一下，顿时鼻涕、哈喇子涌了出来。

　　他下意识地将手伸进后腰。

　　五年前，他声名赫赫，是当地一霸，老人讲话，就是一个“混混”。

　　那年，他刚刚上班，骑自行车和一个男子相互剐蹭了一下，都是血气方刚，对方年纪和他相仿，但长得高高大大，揪着他的脖领，挥拳就是一个满脸花。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抹了抹满脸的鲜血，从后腰处抽出尖利的刮刀，“噗噗噗”地在那个男子的身上戳起了窟窿，血浸染了满地，他骑上自行车头都未回地离开了。

　　男子被捅成了重伤，他也被公安带进了派出所，后来进了监狱。

　　此刻，他直起腰，双目射出怒火，似乎要将对方燃烧掉，攥紧的拳头“嘎巴嘎巴”直响。对方也许被他异样目光吓住了，讪讪地说：“要不是在车上，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忽然感觉到，一只手伸进了他的裤子口袋，迅疾抓住，女子细长纤纤的手指，被他铁钳似地握住。只轻轻一拧，女子倒在了车厢地上。

　　女子嚎啕大哭，边哭边喊道：“耍流氓，耍流氓!”

　　女子挣脱被他抓住的手，“噼里啪啦”地朝他身上扑打起来。

　　公交车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一辆警车拦在了车前。

　　他静静地跟着警车来到公交派出所，上网一查，他是刚刚被释放，从监狱出来。

　　“第一天出来接着耍流氓啊?”公安厉声问道。

　　“我没有，他们是同伙!”他高声争辩。

　　“同伙什么?那么多人指证，你还狡辩!”公安“啪!”地拍了桌子。

　　傍晚，公交车上的摄录取来了，才让他脱离了干系。

　　天空已经黑黝黝了，顺着公路向市区走去，街区两旁的商铺，纷纷亮起了霓虹灯和LED灯，肚子有些饿，找了一个路边的大排档，叫了两瓶啤酒，炒了两个小菜，自斟自饮起来。

　　忽然听到远处有女人喊叫声：“抓小偷!抓小偷!”

　　沿着便道，一个瘦瘦的男孩奔跑过来。

　　男孩，刚要绕过他吃饭的桌子，他灵敏地伸出一条腿，瘦瘦的男孩便鱼跃出去，狠狠地摔在地面上，好半天动不得。

　　女人跑来，捡起被抢的皮包，扭头快步离开了。

　　男孩坐了起来，缓了好一会儿，突然从后背拔出一把尖刀，向他扑过来。

　　他似乎没有任何反应，在尖刀离他头部毫厘之际，他扬起了手中板凳，一下将男孩手中的尖刀打飞。

　　他按住男孩说：“五年前玩过刀了，如今不玩了，小伙子，危险!”说完，将尖刀拾起，“嘭”地一声扎在了饭桌上。

　　男孩突然大叫：“勇哥，前辈啊!”

　　他仔细端详起男孩，惊讶地喊道：“你是小华子?”

　　那年，他带着一群小孩子，天天无所事事，偷鸡摸狗，打群架，小华子那时还小，个子也矮，几年不见可是长高了。

　　他拍拍小华子的肩膀，问道：“没有摔坏吧?”

　　小华子点点头说：“没有。”

　　“小小年纪干什么不好，抢劫是重罪啊，以后千万不能再干啦!”他话音未落，只听得远处传来警车犀利的警笛声，小华子条件反射般地跳起，还没等腿迈出去，就被勇哥死死地按在了板凳上。

　　小华子茫然地望着自己的勇哥，摇了摇手铐，恨恨地说：“你不够哥们儿!”

　　小华子被警车带走了，临走，勇哥说了一句：“好好在里面呆着，哥到时候会看你的。”

　　扭过头，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