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往

　　敲开卢琼瑶家的门，那个警察气喘吁吁地说明了来意，卢父非常吃惊地看着女儿说：孩子，这，这是怎么回事?卢琼瑶说，爸没事的，我跟他们先走了。

　　坐到警车上，警察也怀疑自己搞错了：这么高挑的身材，这么白净的皮肤，这么眉眼俊俏的姑娘，会是那个贩运枪支的逃犯的女朋友?

　　在羊皮巷，顾小元是出了名的坏小子，从小到大都是如此。七八岁的时候，顾小元就是孩子王了，领着一帮调皮鬼用弹弓打路灯，用石子砸玻璃，拔气门芯，堵水笼头……这些孩子当中，有一个女孩，就是卢琼瑶。卢琼瑶和男孩子一样野，顾小元很喜欢她，封她为参谋长。卢琼瑶很喜欢她的”总司令”顾小元，整天跟着她。

　　顾小元的父亲是个修自行车的，爱喝几杯酒。如果有人去告顾小元的状，顾小元的父亲当时不表明什么态度，等到喝醉酒了，就用废链条没头没脑地抽打顾小元，打累了，就让顾小元跪下，一跪就是几个钟头。大概是顾小元十四五岁那年的一天，顾小元又犯了错误，顾小元的父亲追到了巷子尽头，才把他追上，狠抽了一阵后，让顾小元就地跪下。围观的人群里就有卢琼瑶，卢琼瑶想到顾小元的顽劣，就觉得顾小元的父亲应该让顾小元跪在那儿，让他丢丑。可是顾小元就是不跪，顾小元的父亲就继续抽打，最后一链条抽到了顾小元的头上，顾小元晕了过去。顾小元的父亲又踢了他两脚，说声”死了好”，就走了。第二天，卢琼瑶听见几个老妇在羊皮巷里议论，其中一个是顾小元的奶奶。顾小元的奶奶说：“好险打死啊，这孩子太犟了。”有一个老妇说：“他咋就不跪下呢?”顾小元的奶奶说：“唉，我问了，小元说，他看见卢琼瑶在那儿看着他，他不想跪。”卢琼瑶听了，流下泪水。

　　卢琼瑶大学毕业后，在本市的一个印刷厂找了一份会计工作。工作的那一年，顾小元刚从监狱出来，他因打架斗殴伤了人被判一年零6个月。他们常常在羊皮巷碰面。顾小元见了她，就低下头，匆匆而过。听说，顾小元开了个出租图书和碟片的铺子，但生意不好，顾小元成天伏在柜台上看《兵器》一类的书。对顾小元的生活，卢琼瑶并没有多想，那时候，卢琼瑶正忙于自己的工作和恋爱。工作是顺利的，恋爱却不幸。卢琼瑶谈了一个相貌不错的男友，可是谈了不久，卢琼瑶就发现他是个不务正业的小流氓，卢琼瑶提出中断恋爱关系。小流氓不让，常来纠缠。一天，小流氓带了十几个同伙，要把卢琼瑶抢走。卢琼瑶的全家吓得手足无措。争执中，顾小元来了，他握着一根钢管，站到了卢琼瑶家的门前。顾小元说：“谁敢动她一个指头，我让谁脑袋开花!”

　　小流氓们悻悻而去。以后再没来纠缠过。那天，小流氓走后，卢琼瑶请顾小元进门聊聊，顾小元怎么也不肯。

　　不久，顾小元就转让了他的店铺，从羊皮巷消失了。临走时，却敲开了卢琼瑶家的门，这是他成年以后第一次来找卢琼瑶。顾小元说：“家里没开水，要一杯茶。”卢琼瑶说：“好的，我给你泡杯菊花茶。”顾小元喝茶间，卢琼瑶问：“你现在怎样?”顾小元低着头，说：“不怎么样。”然后大口大口将茶喝个干净，站起身说：“我走了，谢谢你的菊花茶。”

　　呼啸的警车直奔城南的江边而去。警察说：“顾小元去缅甸贩枪，同伙一共三个人，现在被我们堵在了江边的一个石头房子里，正顽抗呢。你去了要沉着，劝他们放下武器。”卢琼瑶问：“你们怎么把他和我联系上了?”警察说：“我们在云南的旅舍里，发现了他床底下的一个日记本，里面十几页都提到你。”

　　卢琼瑶下了警车，走到石头房子的小窗子前，只说了一句话：“小元，出来吧，不出来，我就跳江里去了。”

　　三个月后，顾小元因贩卖枪支罪被判刑七年。入狱没几天，他就收到了一个包裹。打开，是两包菊花。顾小元愣了好久，又把包裹扎起，工工整整地放到了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