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阴冷,死一般的寂静。
这什么鬼天气?他蜷缩在床角,喃喃自语。
窗外风起,不知哪里来的一阵饭菜香窜进屋里。好香啊!他咽了咽口水,和娘做的饭菜一样香。突然之间,他特别想娘。这一趟出来快两个月了,不知她老人家还好不好。对,打个电话去!
他摸索着起来,下床、披衣,轻轻开门,环顾四周,安静依然,这才悄悄走向不远处的小卖部。
电话通了。儿呀,是你吗?一个苍老、急促的声音传过来。
他诧异,娘,我还没张口,您咋知道是我?
儿呀,你这不声不响出去这么久,娘想你,天天盼着你的电话啊!
娘,儿出差了,儿也想您呀!他握着话筒的手不停地颤抖。
儿呀,你啥时候能回来?
他一愣,这?说不准。
你能不能尽快回来一趟?电话那头的娘语气焦急,娘的玉手镯不见了!
什么,玉手镯不见了?那可是娘的命根子!打从他记事起,娘就一直珍藏着,看得格外重。现在不见了,娘一定急死了。
娘,您别急,我这就回来,帮您找找!他挂断电话,飞奔回屋。
背着简单的行李,一路租车、倒车,几经颠簸、劳顿,终于在第二天中午时分,回到了老家的小山村。
小山村正下着雨,但还是那么郁郁葱葱,景色怡人。他无心欣赏,只是急匆匆地往家赶。离家越来越近了,他的脚步却越来越慢。到了!那无比熟悉、日思夜想的家!不过,他没立即进门,而是四处瞅瞅,确定无人,这才推开了门。
娘,儿回来了!他兴冲冲地往里屋走。
儿呀,你终于回来了!娘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一脸欣喜。
娘,您的玉手镯是咋不见的?他急切地问,咦,怎么老村长也在这儿?原来他只顾着找娘,没注意老村长也坐在屋里。
娃呀,我和你娘都在等你。老村长欠了欠身。
你、老村长,也等我?他警惕起来,四处张望。
别看了,除了你娘和我,没其他人。老村长不紧不慢地说,你的事我和你娘都知道了。
我、我有什么事?你们、你们知道啥?他支支吾吾,头上开始冒汗。
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最清楚。老村长一脸严肃。
娘,别听老村长瞎说,儿没什么事。哦,对了,儿回来得急,也没带啥东西,儿出去一下,买点东西回来。他说完,转身欲走。
站住!你小子还想逃,要逃到什么时候!老村长一声暴喝。
儿呀,你别走啊!娘一声哀求。他转身的脚步立刻停在了原地。
你以为你贪赃枉法的事,你娘不知道?全村人都知道了!老村长站起来,走到他跟前,一脸沉重。你知道你娘多不容易吗?你爹早逝,这个家全靠你娘一个人苦苦撑着。村里人同情你们孤儿寡母,劝你娘再找个人,你娘不肯,说怕对你不好。打小你就是你娘的骄傲,从小学到大学,一直都是好孩子、好学生,直到你参加工作,你娘才缓口气来,脸上才有笑容。后来你提拔了,当了官,村里人都说你娘可以跟你到城里享福去了,可你娘却说只要娃好就行,去了添麻烦。谁曾想,你小子当了官就忘本,贪污受贿,违法敛财,还东窗事发,悄悄出逃。你知不知道,这些天你娘是怎么过来的?她吃不好,睡不香,整天以泪洗面,眼睛都快哭瞎了。你说,你还想逃,你对得起你含辛茹苦的娘吗?
娘啊!他跪倒在地,泪如雨下。
儿呀,快起来,这人哪,犯错了不要紧,只要肯改!你从小就是知错能改的好孩子,和老村长一起去吧,娘会一直等着你回来!娘也是泣不成声。
好,我这就去自首!他语气坚决。
刚走两步,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娘,您说您的玉手镯不见了,我帮您到里屋找找。
不用找了,老村长一把拉住他,其实你娘的玉手镯早就卖了,就在你读大学没学费那会儿。
不,娘的玉手镯找到了,娘移步到他跟前,怜爱地看着他,儿呀,你就是娘的“玉手镯”!
娘啊!他紧紧抱住了娘,任泪水像屋外的雨水一样肆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