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小潇

　　又是中秋，许多关于中秋的记忆也浮上心头。

　　有一年的中秋，那时我参加工作不久，和四五个同事一起来长沙买九如斋的月饼，在黄兴路，大家都忍不住东张西望。那时的街道窄，人很多，逛街像走“之”字路。逛着逛着，我就和同事们走散了。站在高一点的石阶上，踮起脚张望，寻不到，那是我第一次来长沙。虽一边着急，一边也还有一份沉着，沿路返回九如斋，站在店门口等着。一个多钟头后，他们果真来店子里寻。寻到了大家高兴地叫喊，后来过河到溁湾镇再到汽车西站，但最后的班车开走了。大家着急地想办法，也有人责备我，说我误了事。我因为受了责备，心里又内疚，就独自到一边嘤嘤地哭起来。那时年龄小，娇气，受不得一点点重话。后来不知是怎么回去的，反正那天最后是回去了，没有耽误家人吃月饼。

　　有一年的中秋，我正和一个男孩恋爱，彼此都很喜欢对方。但那时我们不懂爱情。太多对小枝小节的在意，有什么想法不肯直接说出来，有什么误会又不肯耐心解释，两人总是别别扭扭。中秋节原本打算一起去常德还是岳阳什么地方玩，却为一点小事起了争执，我一赌气就不辞而别回了家。家中欢乐的气氛让我无限感伤，独自悄悄从后门溜出来，在月夜下漫无目的地走，还流了很多泪。

　　另一年的中秋，一个从小到大一起玩“过家家”的男孩结了婚，我们一群人去闹新房，玩得很嗨。从没喝过酒的我们竟然喝“邵阳大”，一下就喝高了，赖在他的新房里不回家。有个刚从部队回来的男孩子给我们弹吉他，边弹边唱《我是一只北方的狼》，特别喜欢他那种沧桑的样子，几乎一见钟情地爱上了他。后来大家抓阄，各取一个题目去写一首诗，记得我的题目是《远山的呼唤》，我写道“远山的呼唤/如果有/应该在一个寂静的夜里/响起”，呵呵，多少年过去以后自己也不知所云了。那个时代诗歌很崇高、很圣洁。

　　又有一年，那时我已到长沙工作，单位一位领导在省委党校学习，我们几个同事一起去看他，把单位发的月饼送给他，又是九如斋的。返回的时候已经深夜了，在校门口，突然闻到桂花的香味，于是又折回去。我刚走到树下，一个同事放肆摇树，落得我满身都是白色的小花朵，沁香至极。在幽静的校园里，大家无所顾忌地欢笑。如今，那位领导已经退休了，那摇树的同事已在这个城市高居要职。我们已经不太来往，总是仰视的友情有点累。

　　前年的中秋，我去给一个正在国防科大读博士的孩子送月饼，他姐是我小时同学。约在科大前门见面。他也近视我也近视，彼此张望、寻找。他独自一人在长沙求学多年，有点孤单，还有点忧郁。我希望月饼能给他的节日带来一点点快乐。如今，他已去广州，音信渺茫，不知他过得好不好，在又一个中秋到来的时候，是否偶尔想到曾经的月饼。

　　其实在这个世界上，人与人的关联，有时真的脆弱，脆弱得只一阵风就可以吹散，彼此再也找不见。所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我们真的应该懂得惜缘。